近日,全球知名葡萄酒学者凯姆·安德森(Kym Anderson) 在《葡萄酒经济学杂志》(Journal of Wine Economics)上刚刚发表了他的最新论文——《中国葡萄酒市场发生了什么?》,对过去十年中国葡萄酒市场的发展做了分析。
安德森是澳大利亚国立大学(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经济学荣誉教授,也是葡萄酒经济研究中心(Wine Economics Research Centre)基金会执行主任。安德森在他的论文中指出,2005年至2017年间,中国在全球葡萄酒进口中的份额增长了四倍,至7-8%。但是,到2022年,中国葡萄酒的消费量,无论是国产还是进口,都回落到了2006年的水平。
统计数据并不可靠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安德森对中国葡萄酒统计数据的“不确定性”( 有人会说不透明)提出了警示。他说,“没有关于中国葡萄酒库存的可靠数据。从香港或澳门进口的走私葡萄酒也不能包括在中国葡萄酒消费量的估算中。”
中国葡萄酒产量、消费量、进口量及平均价格变化(2000年-2022年)
然而,综合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和联合国Comtrade国际贸易数据,他得出结论,中国的官方数据实际上可能高估了当前的消费。他表示,散装进口葡萄酒调配到贴有“中国葡萄酒”标识的本土葡萄酒中,以及各省之间的葡萄酒内部贸易,可能会导致“重复计算”。
安德森认为,联合国粮农组织公布的2020年中国国内产量200万吨的统计,可能是“正确数字的好几倍”。
下滑十年并非偶然
对于那些认为中国市场放缓可以用新冠肺炎来解释的人来说,新报告则显示,人均消费在2012年达到顶峰,此后几乎每年都在下降。自2017年以来,进口下降了55%,虽然澳大利亚在2018年短暂地扭转了这一趋势,但其出货量在2019年和2021年也出现了下降。
法国、智利、澳大利亚对华葡萄酒出口指数及澳大利亚葡萄酒出口情况(2014年-2022年)
疫情确实有影响:2019年至2022年期间,葡萄酒销售下降了47%,而烈酒和啤酒分别仅下降了17%和3%。在中国,葡萄酒消费主要仍是即饮消费主导的社交活动,疫情封控对葡萄酒销售的影响远比其他酒类严重。但在新冠疫情到来之前,葡萄酒销售就已经在下降,而疫情管控放开以来,销售还在继续下降。
正如安德森所指出的那样,“2013年以来的下降……,部分可能归因于政府提出的紧缩措施,这些措施禁止奢侈的政府宴请和其他炫耀性消费及礼品赠送。而最近也不提倡对国外/进口商品的消费。”长期观察中国的人士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因为葡萄酒在中国的很大比例以前与礼品和款待联系在一起,而不是与西式消费联系在一起。但中国国产白酒也是超级高档产品,每瓶价格可达数百美元。为什么它们的销量没有像葡萄酒那样大幅下降?
中国在全球的份额占比及全球进口情况(2000年-2022年)
安德森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即葡萄酒销售的下降或许可以用美国经历的那种高端化来解释。也许,像美国人一样,中国人只是喝得更少,但喝得更好了。不幸的是,当与自2011年以来保持在每升4美元左右的平均进口值相比,这一假设就站不住脚了。
另一种解释是,在中国,葡萄酒可能被官方视为与西方国家有关的“舶来品”。“国潮”一词体现了一种趋势,尤其是在中国的年轻消费者中,他们更喜欢本地生产的产品而不是进口产品。正如彭博社去年报道的那样,“要满足年轻、民族主义和精明的‘Z世代’的要求,西方企业必须彻底改变它们在中国做生意的方式,这也对其市场支配地位构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而他们原本期待市场对外国商品的需求将持续几十年。”
葡萄酒“兴奋期”已过
葡萄酒所占消费份额及中国人均酒类消费(2000年-2022年)
国潮理论与中国国内品牌在各个领域的快速增长有关,从汽车到时尚再到化妆品。然而,葡萄酒却没有遵循这种模式。中国的葡萄酒产量从2013年超12亿升的峰值降至2014年的不足10亿升,此后一直在持续下滑。如今,不足2亿,低于2000年的水平。
安德森认为,“中国本土葡萄酒产量的下降可能是国内生产商减少投资的结果,因为他们早先的利润预期没有实现。”
中国实际国民总收入及年增长率(2000年-2022年)
中国经销商对葡萄酒这个行业不再抱有幻想,尤其是与利润率更高、推广空间更大的白酒相比。如果说中国的投机者在2011年之后发现波尔多期酒投资回报比他们预期的要小、要慢,那么基础葡萄酒的进口商也同样对他们能获得的利润感到失望。尽管人们普遍通过自有品牌来努力提高葡萄酒的利润率,根据中国海关数据,这些自有品牌一度使市场上所谓的独立品牌葡萄酒的总数超过了10万个。
提高葡萄酒行业的盈利能力可能超出任何一个国家的能力。毕竟,像帝亚吉欧(Diageo)和保乐力加(Pernod Ricard)这样的跨国饮料巨头都投资了白酒,它们对烈酒的偏好非常明确。
实际国民总收入和人均酒精消费量(中国、全球))
还有另一种可能的方式来看待这种情况。如果中国消费者永远不会像生产商想象的那样爱上葡萄酒呢?
从理论上讲,作为一种像食品、服装、娱乐、交通、电子产品和家用电器一样的“正常商品”,葡萄酒的消费量应该会随着成年人口和人均实际收入的增长而增长。其他国家的经验也表明,随着时间的推移,葡萄酒在酒精消费总量中所占的份额也将朝着13%的全球平均水平增长。中国市场是朝着这一趋势发展的,但直到2012年,当时葡萄酒在中国市场的份额达到了4.6%。如今,这一比例仅为1.5%。根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数据,同期中国的人均GDP从6301美元上升到去年的12720美元。
澳洲酒回归并不乐观
作为一名澳大利亚人,安德森必然对中国葡萄酒消费趋势对澳大利亚葡萄酒行业的影响特别感兴趣。他的看法不乐观:
“短期内,中国葡萄酒进口量不太可能大幅超过峰值时的一半。因此即使澳大利亚能够追回其2018-2020年在中国葡萄酒进口中的份额(按数量计算为四分之一,按价值计算略高于三分之一),其年出口也无法增长1.3亿升或7.5亿美元,而只能达到这个数字的一半。即使是这样的短期预测也可能过于乐观,因为许多在2020年后投资开发新市场的澳大利亚酒庄可能不愿意回到现在被认为不太可靠的中国市场。”
中国的葡萄酒产量、贸易及消费预测(2005年-2022年)
安德森指出,鉴于进口量低——“每年略高于1亿升的散装酒”,而且价格低——2020年和2021年平均每升仅为0.88美元,澳大利亚的生产商决定转向亚洲其他地区、北美和欧洲,而不是坚持等待他们曾经在中国享受过的“快乐时光”的回归。
总而言之,他说:“从长远来看,随着收入的增加和当地产品质量的提高,中国的葡萄酒市场可能会扩大,并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将葡萄酒纳入他们的饮料消费组合。”
文章来源:meiningers-international 原标题:Chinese Wine Consumption Has Fallen Dramatically Over the Last Decade. Here's W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