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银色高地的女庄主高源来说,世界著名葡萄酒产地法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做过翻译,报关员,推销员,酿酒师——这些职业无一不与葡萄酒有关。也许正是天资,经历,勤奋,开放的心态和多元的文化成就了她的人生。
下午三点,阳光洒在银色高地的小院子里,葡萄园边的石桌上笼着一层暖融融的金光,高源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转身去屋里拿高脚杯。不久前,记者和同事还在一片高楼前大眼瞪小眼,这附近哪里像是能种葡萄的?是高源的蓝色尼桑把我们引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银色高地就在一个不起眼的拐弯处。
嵌在城市里的世外桃源
我放下包,四下里张望着。院子不是很大,平房前的铁丝上还挂着几件泛着湿气的衣服,若不是门口那块小小的牌匾,谁能想到这里会是一个知名的酒庄?视线掠过荒着的园子,就能看到贺兰山东路,匆匆的车辆和林立的高楼与小院的静谧相映成趣。
高源从屋里走出来,打开了我身后的一个小门:“这是我们的酒窖。”门里黑洞洞一片,我们也跟在她的身后顺着窄窄的楼梯走下去,高源打开了里面的灯,记者这才发现,这个地下酒窖还真是挺宽敞的,橡木桶分两层放着,水泥墙上没有任何修饰,倒是一个个的小格子里有的放满瓶装酒,有的却是空空如也。“瓶子里都是12年的酒,已经卖了一半,咱们今天就来尝尝吧”高源说着,又用工具从橡木桶中汲出一杯13年的酒,看来我们今天要有口福了。走出酒窖,高源为我们倒上了这两个年份的酒,趁着冰凉的液体还没有醒好,她向我们讲起了如何结缘葡萄酒。
“一听是法国,我就同意了”
那是1997年,高源21岁的时候。从圣彼得堡取得了农业经济学位的她在威海找到了一份报关员的工作,每月400美金,生活还算滋润。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料想的节奏发展的时候,父亲高林打来电话,她对女儿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不很满意,他问高源还想不想出国继续读书?高源第一反应是问父亲:“去哪里?”“法国。”还没想起问学什么专业,高源就欣然答应了。
法国一直是高源向往的国度,那是她在俄罗斯时就憧憬的地方。
那些年的俄罗斯给高源的印象是教条、冷漠,“人们的素质很高,但四下里常常是一片严肃,地铁上,公交上,没人会露出笑脸。”这让她非常好奇同一时期的西欧又是什么样子的呢?高源曾与同学“偷渡”到那里,他们去过西欧方向的14个联盟共和国,越来越多元的文化让高源感受到了高度开放的魅力。正好父亲有这样的提议,高源自然开心。
至于让女儿选择葡萄酒这个专业,是高林的梦想。那时他为石嘴山民化做一个5000亩土地的规划,通过去德国法国选苗、去河北昌黎学葡萄酒酿造,高林对葡萄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上慢慢了解了贺兰山东麓得天独厚的优势后,他更想要在这片土地上酿出贺兰山风味的葡萄酒。
命中注定的柳暗花明
递交了辞职信后,高源就去北京学了四个月的法语。回到宁夏时,正好赶上西夏王从国外进口一大批设备,在那个年代里,这是一笔不小的交易。高源被安排在西夏王做翻译,这算是她第一次接触葡萄酒这个行业。
不久,高源有了一个公费前往法国奥朗日学习酿酒的机会。与她同行的两位都是有经验的专业人士,只有她对酿酒一无所知。然而,法国那边的校长来考察时说道:“这个女孩一定要去,不然其他两个怎么听得懂。”
在奥朗日的六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三个女孩猛然发现,她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就连说起法语来也还是磕磕绊绊,心情好不沮丧。就要回国了,高源和同伴来到巴黎的一家中餐厅吃饭,一位华人和她们搭讪:“为什么不去波尔多呢?那里有最好的资源。”原来,和她们说话的正是王朝酒业的出口经理王树旺,他把波尔多葡萄酒学院的名称、位置、联系方式等写给了高源她们。
回到住地,三人就写起了申请信。高源回忆道:“我的信很短,只有几句话。大概是说了说家乡宁夏的一些情况,分析了贺兰山东麓的天然优势,还有自己想要学成以后回报宁夏的想法。”
“一定要再回到法国”
申请信是寄出去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回到宁夏,高源在家没待多久就去了上海,在一家新加坡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卖酒的工作,那还是1997年的事,葡萄酒在中国是稀罕玩意。高源的工作是身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帘子,有点像礼仪小姐,站在酒店门口,如果有客人进来,她就上前去问问人家:“法国的噶伦要吗?”要是能把这个价值20多块的工厂酒以100多块的价格卖出去,就算是成功了一单。高源不喜欢这样,业绩的惨淡可想而知。
那就是中国当时葡萄酒产业的一个缩影,前景会不会变好,没有人说得上来。那段迷茫的时间里,高源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就在法国的上空,向东望去,是阿尔卑斯山和罗娜河,转过身去,皮尔纽斯河奔腾向前。梦好像是被泼了一杯葡萄酒,红色的山河实在壮观。这个梦让高源“一定要再次回到法国”的信念更加坚定。也正是这个时候,她等来了波尔多葡萄酒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开始了三年的葡萄酒酿造的学习,并最终在法国取得了酿酒师的资质。
那之后,她又申请了葡萄酒市场营销的硕士学位。说来也巧,这个专业的硕士向来学费高昂,门槛不低,偏偏高源赶上了法国的葡萄酒危机,升学压力不似平常。那一届的学生不仅在资源配置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更享受到了学费全免的优厚待遇。“当时真的非常幸运”她说。
“我爸在电话里让我回家”
硕士期间,高源找到了一份兼职,是帮一家法国葡萄酒公司把酒卖向中国,待遇不菲,这可让同学们羡慕坏了。北京、上海、广州……大大小小的城市高源没少跑,但根本没有人买这些酒的帐。“他们非常好,虽然不买我的酒,但总要跟我这个小姑娘讲讲中国的葡萄酒市场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个过程,让我也大概知道了当时国内的行情。”
高源硕士毕业后,中国的葡萄酒市场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她顺利被新疆的一个家族酒庄聘为酿酒师。她在那里酿出的酒受到了广泛的认可,但让她受不了的是,庄主一直对外宣称他们的酿酒师是法国人,高源觉得再这样下去也太没有骨气了!电话里说起时,父亲只对她说了两个字,“回来”。
也是,父女俩是时候酿自己的酒了。
高林在这个小院子里亲手为女儿打造属于自己的“银色高地”。说起这个,高源带我们参观了她事业刚开始的地方,其实就是旁边那几间小平房。最右边的房子里是两个罐子,房间不够高,父亲就把地基往下了不少,高源边说着,边比划着她当年是如何踩着阀门爬上罐子进行入料、搅拌。中间的房子,是父亲为她改造的实验室,架子上满是灰尘的瓶瓶罐罐是她当年做实验用过的。最左边的房子矮矮的,门只有一米见方,竟是一个半地下式的小酒窖,一直没有灯,但阳光从门里照进来,里面倒也不黑,如今,这里还靠墙放着十个橡木桶。
“当时能带回来的工具我们就从法国背回来,带不回来的就自己琢磨着怎么造一个,常常都是先去丽景街的五金铺子溜达一圈再回来干活。”我越听越觉得很有趣,印象里优雅高贵的葡萄酒原来也是这样一个手艺活儿。
2007年,银色高地只酿了3000多瓶酒,却收到了很好的反响—国际酒评师为它打了个不错的分数,不多的酒很快就卖光了,上门合作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高源真的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业了。
未来很难,希望更好
如今,银色高地酒庄在金山有1000亩种植基地,在甘城子又是200亩。这样的发展规模势必会带来新的压力。高源开始关注品牌营销的主管方向。如何在愈发热闹的市场中把握好自己的调子?如何让产品的性质保持稳定?这都是“银色高地”需要思考的问题。高源说:“过去我们很幸运,未来的发展还有很多东西要规划,还是挺难的。希望能以有序的节奏做出一点成绩。”
说话间,酒早就醒好了,才凑到杯前,浓郁的果香就扑面而来。记者问高源,这个院子以后会怎么办呢?她说:“这里有我们很多的感情,会一直保留着,将来可以再加入一些度假元素让它活起来。没准下次你们来就能享受酒泥SPA”高源爽朗地笑着。
是啊,这里是父女俩梦想实现的地方,离城市这么近,离喧嚣却那么远。单是躺在阳光下看对面的繁华,也是让人向往的惬意场景呢。